死者×侠客

 22日，夜晚的七点。


 站在化妆用的玻璃镜子前，艾莎沉静地看着面前的自己。


 她一头乌黑的长发已经向上梳起，盘起来用一枚宝石夹子固定住，胸前是一条花苞似的白色礼服裙，大半个肩部露在外面，白皙的肌肤被一条流光溢彩的钻石项链修饰着。


 这是加西亚家族送来的礼服裙和配饰，尺码意外的合身。


 艾莎不熟练的摆弄着自己的珍珠耳环，她今天化了点妆，修饰了下面容，嘴唇仍然偏淡，即使铺了点腮红，但看上去有一点惨淡。


 她难耐地旋转着脚尖，那双璀璨至极的高跟鞋闪闪发光，往上看，雪白的大腿露在外面，有种十分细腻的光泽。


 只是，任谁都想不到，那里藏着一把枪。


 枪的主人属于保利，那天，艾莎扔了手机，却偷偷留下了这把银白色的小型□□，枪中有子弹，但只有三枚。


 现在正好用上。


 如今，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天。


 虽然身上的“病”已经完全好了，但艾莎却不能完全摆出自己已经完全痊愈的样子。


 毕竟今天去加西亚家族的时候，她可是带病在身。


 只是注视着邀请函上面十分引人注目的表单，艾莎不禁感到愁容漫天，思绪不由地飘远了。


 这份表单是她直接找管家小姐要的，取得方式也十分的轻而易举。甚至，她都还没有来得及说出理由，管家小姐就直接干脆地将宴会的名单交给她了。


 不仅如此，这份名单并不代表着简单的名字，给出资料的人似乎很理解她目前的困境，还十分体贴地做出了标注，几乎在每一个名字后面都做出了概括性的描述，简直是贴心到了极点。


 管家还诚挚地告知她，如有需要，还可以再联系，加西亚家族愿意提供任何帮助。


 艾莎在其中做了重点的筛选。


 除了常规的社会名流富豪和行政机关人员，她发现其中相当一部分的人员构成十分奇怪。


 莱特·诺斯拉、妮翁·诺斯拉，作为友客鑫□□的重要家族之一，来艾肯西尼亚市慰问拜访，顺便商议关于合作的洽谈。


 协会的副会长帕里斯通、和十二支成员的绮多，以及其他各种各样拥有正式执照的猎人。


 这些大名鼎鼎的人物出现在小小的艾肯西尼亚，显得诡异异常。但更奇怪的是，政府机关的宴会，居然明目张胆邀请黑色组织和□□势力，实在让人疑惑万分。


 艾莎转身看向身边的酷拉皮卡。


 今日，他穿着一声黑色西装，五官俊秀分明，带着难辨的中性美，这种正式的服装拉低了他身上的柔和之感，红色宝石耳钉被修饰在发际，显得他整个人充满了一种冷酷无情的气质。


 他一只手插着兜，微微垂着头，神色不明，另一只手轻轻拨弄着手中握着的表，指针停在了8的位置。


 今日，他的心情并不太好。那双带着黑色美瞳的平静双眸之中，怒火似乎燃起熊熊火焰，但很快被他压抑了下来，逐渐沉淀为一种深深地悲伤和决绝。


 酷拉皮卡深深吸了口气，闭了闭眼睛，突然用手遮住了眼睛。


 “协会的人会和我们一同前往宴会。”艾莎沉默了片刻，提醒道，“应该会有帕里斯通和绮多吧，不知道他们这次去加西亚家族是商量什么。”


 话音刚落，他们聊天中的对象便迅速地传来了声音。


 “嗨！”帕里斯通热情洋溢地朝着她挥了挥手，“好久不见了！艾—莎—！”


 “艾莎，身体如何？”一旁的绮多支了支眼镜。


 “很高兴见到两位。”艾莎礼貌地颔首，“托大家的帮助，我已经好多了。”


 “啊！”帕里斯通朝着她身后一扫，突然惊呼道，“酷拉皮卡先生，您也参加这次的聚会吗？”


 看着心情很不好的样子呢，窟卢塔族的遗孤。


 然而，他的问候这次也只得到了一个冷淡的“您好，帕里斯通先生”。


 帕里斯通并不在意，反而兴致勃勃。


 经过一番寒暄，他们没有在此地耽搁过久，几人便一同坐上了早就停留在门口的黑色加长轿车。


 艾莎和酷拉皮卡坐在后面的位置，车里很黑，但酷拉皮卡的表情一直不太好。也许是在场的三个人都感知到了这种氛围，所以车中沉默无言，艾莎也懒得活跃气氛，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手机里的消息。


 好在，去往加西亚家族的宅邸并不遥远，车平稳地在路上开着，大约只行进了半个小时左右，一栋豪华别墅便出现在了眼前的视野之中。


 车水马龙，灯光几乎染亮了整个漆黑的夜。


 一辆辆豪车停驻在门口的位置，不断有衣着华丽的人走入大厅。


 艾莎跟着几人一同进入正厅，中央的小室十分繁华，中间一个巨大的环形吊顶，以及流水般的小食，衣香鬓影，觥筹交错，显然，这是一场格调极高的宴会。


 她婉言谢绝了帕里斯通的邀请，和协会的人分开，与酷拉皮卡相携走到一个角落。


 和之前相比，酷拉皮卡已经彻底冷静了下来，只是表情略微带了点冷凝。两人的地理位置极好，正好可以将整个会场的形式纳入眼帘。


 由于是拍卖会的前宴，这次的展览品分别陈列在大厅的角落里面供人观赏，安保措施十分的完善，他们所有的私人物品都被收纳到了保险柜里，此时两手空空。


 此刻，大厅内人数众多。


 视线不断变换，艾莎看到了许多穿着西装的成功人士，他们几个几个聚集在展览会的周边。她尝试用了“凝”，果然看到了许多念能力者的波动。


 艾莎将这些人的样貌一一记下来，重点排查。


 然而，念能力者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，这个不大不小的会场里面，虽然包括了保镖的数额，但居然有数十名的念能力者。这些人意图各异，艾莎没在人群中找到熟悉的面孔，不知道是因为她来得太早或者是太晚。


 她面带放松的笑容和新奇的目光，和酷拉皮卡先是照着普通的宾客那样，将放出的展览品全都看了一遍。


 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。


 宾客们捧着酒杯，带着挑剔又赞赏的目光看着展览柜中琳罗满目的贵重珠宝藏品，他们垂首互相交谈，商量着下个月货品的归属亦或者是一些特殊的买卖。


 借此机会，两人将会场逛了一圈，熟悉了一下地形。


 大厅由两部分构成，中心是一个巨大的复古花纹圆毯，向上蜿蜒的阶梯将这部分场地分为两个地带，客人们在前厅活动，后厅则是加西亚家族的内室。管家和女仆井然有序地从两边地楼道次序地走出，手中带来珍馐美宴。


 休息室则是为贵客准备的，在二楼。


 墙上巨大的罗马时钟，八点钟才过去一刻钟，莉亚还没有出现。


 现在时间过早，艾莎打算等下再去二楼见她。


 思索之际，不远处的地方，突兀地传来了一阵尖叫声。


 “啊——”明晃晃的白炽灯下，这声凄厉又惊惧的喊叫似乎像惊雷一般，立刻吸引了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。


 艾莎也急忙将目光投向声音发出的角落，她只看到了熙熙攘攘的人群，还有一些像浓墨一样泼洒开来的血点，人群像潮水一样从中心点褪去，留下一个空白的巨大圆弧。


 还没有等任何人反应过来，紧接着，天突然暗了下来，没有一丝一毫的光亮。


 是整个宴会停电了，黑暗笼罩了这块喧闹的会场，让那些急忙后退的人眼前一黑，踩踏的声音，混杂着咒骂声不绝于耳。


 “到底怎么回事啊……”


 “停电了？”


 “到底发生了什么？！”


 “死人了吗？快叫救护车啊！”


 宴会还没开始举办，就出现了这种事情，看来注定就预示，今天晚上可能注定会是多灾多难的一天。


 “……”黑暗之中，艾莎和酷拉皮卡对视一眼。


 周围的骂声很快停止了，转化为一阵阵窃窃私语，所有的地方都断电了，虽然宾客还井然有序地呆在原地，但焦虑的情绪在人群之中传递着。


 艾莎也跟着不住的打量，但高高的人群几乎遮挡了所有的视线，旁边又是近在咫尺的展品，加上黑暗让视线极端受阻。


 她根本什么都看不见。


 酷拉皮卡凑近她，对她轻声说：“我去看一看电源的总阀。”


 “那边好像死人了，是……那位杀手为了制造意外而切断了电源吗？”艾莎悄悄问他。


 酷拉皮卡摇头：“不一定，也可能是其他人。”


 也就是说，至少存在两拨以上的人，想要在会场闹事。


 艾莎忧心忡忡地想，除了她知道有闹事的可能性的人外，还可能会有其他的人做这种事情的可能性吗？或者，干脆是加西亚家族的自己人切断了电源。


 视角几乎完全缺失，艾莎只好悄声告诉他：“如果有问题，请马上联系我。我去看一看那边的现场。”


 酷拉皮卡点了点头。


 他们二人在拐角处分开。


 艾莎看不清会场的具体状况，她干脆开了凝，用在场的气来辨认方位，所幸很快有训练有素的仆人燃起了蜡烛，她总算能在黑暗之中看清楚一些情况。


 艾莎在原地等了片刻，便直截了当地动身，准备出发去圆毯的位置。


 “您好，请让一下。”


 艾莎艰难地挤过人群，很有礼貌地向身边的人询问，好在在场的宾客都十分体贴，很快，人群很快空出了一小块能塞得下她的地方。


 甚至有路人见她身材娇小，还帮忙疏散了周围的人。


 也许看热闹是人类的天性，案发现场这里也聚集了很多的人，艾莎蹲在地上，手心捧着一盏小小的蜡烛，皱着眉看死去的人。


 他面部朝上，脸色青灰衰败，表情僵硬，双眼瞪大，是极具痛楚的样子，大量的喷射性血液将身下的地毯都沾湿了，一股难闻的腥臭味从他的身上传来，他的手中紧紧握着一把匕首，上面全是血，还有一些碎肉块。


 艾莎的瞳孔猛地一缩。


 因为，她认识他。


 保利·加西亚。


 他怎么会突然死在这里？


 “他死的很惨，对吧？”旁边的路人十分自来熟地对她长吁短叹，语气很是同情，“这种死法，很痛苦呢。”


 艾莎眨了眨眼睛，她眯起眼，还凑近了一点。


 “你不害怕吗？”看到她不退反进的举动，那个人有些诧异。


 闻言，艾莎也对此感到有点迷惑。


 害怕是有一点的，但是好像经过歌剧院惨案后，她的心理素质就强大了不止一倍，以至于看到这些场景也几乎无动于衷了。


 她想了想，认认真真地给出了解释：“可能是因为，我已经知道了这是个死人吧。为什么要怕一个死人呢？就是有点恶心而已，不过这么黑，我看不太清楚尸体的状况，当然就不害怕了。”


 她将蜡烛凑近，看了半天，只看到了他腰间大量的血迹将整个圆形地毯几乎染成了红色。


 如此大的出血量，被刺伤引发的死亡吗？


 身边的人似乎看了她一眼，又主动为她做起了解说：“肺部大量出血，此时心动过速，血会倒流漫上喉咙，为了生存，人会自发地进行吞咽，就像现在这样，脸颊发紫、眼球突出、骨骼直性痉挛，这些都是窒息的症状呢……”


 “那他怎么会出这么多血？”艾莎提问。


 “大血管破裂，当然会出这么多血了。”


 “这我肯定知道啊！”艾莎鼓起嘴巴，不满道，“可是，他死的好快啊，也没有任何挣扎的举动。”


 一根手指伸到她的面前，指了指侧躺在地上的尸体，道：“伤口在胸口，是他拿着刀自己捅的。”


 艾莎顺着指尖的位置，睁大了眼睛，仔细地敲了半天，才在凝固的黑色血块上找到了已经血肉模糊的伤口，就像刚才那人说的，是一处很明显的刀伤，已经深及肺脏了。


 “您知道的可真多啊。”


 身边的人笑了笑，声音十分爽朗：“别对我产生误解，我只是对这方面的事情了解一点罢了，人可不是我杀的。”


 “我才没有对你产生怀疑呢，这位先生。”艾莎一本正经地说，“我就是因为好奇，才过来看看热闹的。你能告诉我，你怎么看得出他是自杀的？”


 她伸出手指了指前方，那里，已经迅速有医护人员拿着担架前来，还未触摸到那具尸体，便直截了当地给人判了死刑。


 “没有救了。”


 恰在此时，那位好心人的声音也传来了：“不对哦，你说错了。”


 艾莎有点迷茫，她想了片刻，才懂得了那个人的意思。


 ——你怎么看得出他是自杀的？


 ——不对哦，你说错了。


 不是自杀的话？是他杀？


 可是，死者拿着刀自己捅自己，不应该就是十分明显的自杀吗？


 还未等艾莎惊愕地转过头去，不远处的地方，又是一声尖叫声传来，应声而去，艾莎听到了一声响亮地倒地声，一大片仿若割稻子一样此起彼伏的尖叫。


 “又有人晕了！”


 “为什么，为什么会这样？加西亚家族的人呢？连我们的人身安全也无法保证了吗！”


 “救命啊！”


 艾莎短暂地抬起头，看了身边一直和她对话的人一眼。


 透过昏黄的烛光，她看清楚了他的样貌。他有着一头金灿灿的短发，和一双驯鹿一样的碧绿色眸子，脸上同样是笑容灿烂，配合俊秀的五官，看起来十分具备亲和力。甚至察觉到她的目光，他特意转过脸颊，对她扬起了笑容。


 “你好，我叫侠客。我有这个荣幸能知道你的名字吗？可爱的小姐。” 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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