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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62章 马灯


 大魔领域同样存在着时间观念,布姆待吃过午饭后,便默默朝着贫民区的相反方向走去。


 只不过无论是修道院亦或者集市区,这些地方外面都存在着无形结界,似乎绝没打算让布姆靠近。


 但他却对这些事情没有任何遗憾或者惋惜,因为在如今布姆心中,奥古王城早已变得愈发模糊不清,而取代它的,自然是外界的三个同伴与六花。


 这种改变其实布姆也早已察觉,虽说他依旧是那种现实到令人无语的性格,但也承认自己早已不是曾经的那个王城孤儿。


 正如克莉丝汀所说的,以布姆现在的实力,就算放到任何地方,都至少能生活得衣食无忧。如果运气再好上一些,就算伯爵之位也不在话下。


 魔导士,并非还是唯一仅存的空间系魔导士。这个身份便足以让各方势力争抢,要知道空间系魔法师曾经可又被称作“人间死神”,那是足以能与远古凶兽角力的绝对存在。


 空间系魔法师的崛起,也成了加速远古凶兽时代消亡的契机。无数实力不济的远古凶兽被空间系魔法师轰杀,最终若非尘世巨蟒兄妹亲临奥古大陆,并且当众轻描淡写的将数名空间系大魔导师撕成碎肉,估计那种情况还要持续很久很久。


 但让所有空间系魔法师绝望的,绝并非是尘世巨蟒耶梦加德,或他的妹妹海拉。传闻在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清晨,一道娇小的倩影踏入奥古大陆,随即那漫天花瓣开始向人类各方势力弥散。


 高阶之下的职业者瞬间失去了对体内灵能的控制权,巅峰以下的职业者虽然好些,可却也皆显得脸色惨白、萎靡不振。


 至于所有巅峰强者,无论是大剑师、神佑骑士、大魔导师。那是他们第一次结盟,以奥古大陆的荣耀起誓,必将合力斩杀来犯之敌。


 “那就全部去死好啦,话说那些被你们斩杀的同类还弱呀,就这?”


 这句话传遍了奥古大陆的每个角落,并且竟足足回荡了数个小时。而在这段时间里,世人眼中原本美丽的花瓣愈发猩红,那是所有巅峰强者的血液,是导致古魔法时代终结


 的最大原因。


 不过这段往事,如今却只流传于在吟游诗人口中,至少摩罗尼尔公国的星城学者从未承认人类被一个小丫头击溃,并且还是毫无还手之力的那种最糟糕情况。


 未知的恐惧才能令人完全信服,适才这段往事不知何时竟成了众神的责罚,警告世人要心怀感恩。


 而布姆之所以能了解到真相,自然是某天从克莉丝汀口中知悉的。精灵族本就生命冗长,更何况又非人类,自然不会做出扭曲历史的行为。


 并且待那次时间之后,空间系魔法师便被才成立不久的秘法工会冠以“渎神者”之罪。空间系魔法师的强大毋庸置疑,但他们本就数量有限,而在失去了巅峰强者庇护后,自然成为某些窥视者的眼中钉、肉中刺。


 那段日子是奥古大陆最黑暗的时光,秘法工会在付出了近乎于覆灭的惨痛代价后,终于将最后一位空间系魔法师抹杀。


 只不过秘法工会却不知道,那最后一位空间系魔法师原本可以再抵御几天时间,但为了不让对方发现躲在废墟下的幼子,适才选择搞出了那些徒有其表的夸张招式。


 但令他失望的是,自己唯一的儿子竟却是个魔法白痴,坐拥记录着空间系法术的羊皮卷而致死都未曾踏入学徒阶段。


 可好在儿子脑袋尚算聪慧,因此最终也成了某个人类公国的小贵族,生活也算衣食无忧。


 只不过那张羊皮卷还是在他万年被仆从发现,并且将此事暗中告诉了秘法工会。也因此才有了他惨死在奥古王城暗巷里的悲剧,才让布姆与六花相识,并且还稀里糊涂的继承了对方父亲的遗志。


 这段往事布姆此刻还并未知晓,或者说就算知道,他也既不会向哪方势力去寻仇,亦或者亲手肃清秘法工会。


 因为在布姆心中,这些机遇都是自己命运的必然与巧合,至于“唯一的空间系魔法师”之名,给他带来的更多是种危险,而非什么好处。


 并且布姆也从未对那张羊皮卷生出任何情感,在他眼中,羊皮卷不过就是他的工具,不过就是自己能企及巅峰之境的辅助之物。


 只不过他


 若这回真的顺利进阶为魔导师,那可以说从今往后更无需羊皮卷相助。布姆只希望能进阶巅峰之境,唯有那样才能偿还六花先前白白浪费掉的生命之力。至于踏入巅峰后的空间系法术,则并非居于首位,至少根本无法与六花相提并论。


 “还是先想想该去哪里吧,至于其他事情,等我出去后有大把时间思考。”


 “不过话说回来,一个人住在这个幻境里也算忙里偷闲,至少想做什么都行,也再没谁打扰。”


 布姆堂而皇之的行走在青石板路上,或许是因为只有他自己的缘故,布姆显得异常嚣张,甚至最终还哼哼起了奥古童谣。


 “编一个玫瑰花圈,口袋里装满花


 朵,灰烬,灰烬,我们都倒下了!”


 “年轻的玛丽公主,美丽的玛丽公主,她非常叛逆,园中的花草长得怎样?银色的铃铛与美丽的茶具,漂亮的女仆排排站!”


 “罪人莉兹拿起斧头,劈了母亲四十下,当她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时,又砍了父亲四十一下!”


 这曲童谣的下半部分尚未唱完,布姆便猛然停下了脚步。只见他面前的狭窄巷子口宛如远古凶兽的嘴巴,而那幽暗蜿蜒的小路,则似乎成了通向死亡的食道。


 然而布姆的表情却显得异常兴奋,因为他终于寻到了一处自己能走进去的地方,并且这个地方还熟悉得不行。


 阴冷潮湿的石壁上爬满苔藓,吱吱的鼠叫声时而传入耳中,可却不见其身。唯有垃圾桶始终散发着酸腐的恶臭,似乎从未有谁前来清理过。


 布姆小心翼翼的走着,或者说他的思绪正快速回道二十多年前。最终他缓缓闭上双眼,整个人宛如幽灵般彻底消失不见。


 那是一抹亮光,一抹昏黄到随时都有可能熄灭的亮光。布姆抬头凝视,良久沉默无言。


 “看来‘大魔领域’也并非无懈可击啊,至少这东西绝没有让我情绪失控的可能。”布姆嘴角浮起一丝微笑,随即轻声说道。


 这盏马灯正是布姆与六花早年在黑市生活时所用之物,然而它的真身此刻则被挂到了次元空间里,挂到了小院子中某个屋檐之下。


 时间一天天过去,布姆在“大魔领域”所营造出的环境中重返奥古王城黑市,而在黑市的那段时间,也可以说是他与六花最开心快乐的宝贵回忆。


 从布姆起初打算将六花卖给疤脸男,到六花暴起斩杀所有人,再到自己与六花定居黑市。


 从每天如何精打细算也只能吃些黑面包果腹,到将马灯重新挂起,继承了疤脸男那些见不得光的生意。


 从自己成为魔法学徒,到六花的第一晚肉羹;从期待能成为人上人,再到六花赠送自己黑木法杖。


 兄妹俩在黑市中的生活既没有如今的尔虞我诈,也没有那仿佛置身漩涡内无法逃离的无奈。六花的头发没有变成银丝,布姆也总是担心着小丫头在外招惹麻烦。


 如果一切都能重新来过,如果黑市没在那夜被奥古王麾下的铁骑夷为平地,想必布姆如今依旧生活在王城,依旧是那个偏执的少年。


 回忆一点点倒退,最终定格在了二十多年前。但布姆却心知肚明,这里不过是“大魔领域”营造出来的幻境,不过是让自己再次置身于往事里。


 “即便如此,我还是应该表达感谢。”


 “就在这里住下吧,或许这回是我最后一次亲身经历曾经的生活,那才是我与六花最宝贵的岁月,即便远没有如今强大。”


 布姆手起刀落,又是两截木桩沦为柴禾。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,他也暂时将正处于“大魔领域”这些事情抛到脑后,每天日出而作、日入而息。要么独自生火造饭,要么便斜倚着二楼木窗,亦或者躺在六花原本的那张单人床上翻看过期二十多年的魔法月刊。


 “哈斯塔是谁来着?好像曾经有过这么一个人,好像他的左眼十分古怪,那些灰色卷发比大贵族都漂亮。”


 “珀耳修斯是谁来着?好像曾经有过这么一个人,好像他身材十分魁梧壮硕,似乎还是个秃头。”


 “克莉丝汀又是谁来着?好像曾经也有过这么一个人,好像她是个外乡人,似乎教导过我许多东西。”


 虽然布姆打从进入“大魔领域”后,便无时无刻都在提醒自己所见到的一切、所听到的一切、所感知到的一切,皆为幻想。


 然而待其走入“


 王城黑市”之后,布姆便似乎再无法抵抗“大魔领域”的心灵暗示,最终竟“忘记”了三位同伴。


 “六...六花?对了!六花那个小丫头今天又跑到哪里去了?”


 “这眼看都快天黑了,生意还做不做了!晚饭还吃不吃了!”


 布姆的眼神愈发混沌,只见其呆愣愣的站在小院里,不住踮脚向外看。他最终还是没有彻底忘记六花,只不过也仅仅局限于“没有忘记”。


 然而正是因为布姆的这份执拗,黑市外的“大魔领域”一阵剧烈扭曲,无数远胜于巅峰强者的灵能光斑纷纷浮现,瞬间竟然凝聚出了一道娇小的倩影。


 乌黑的、宛如瀑布般的长发,灰麻兜帽虽说破旧,但却十分干净。其提着的小竹篮里装着鲜牛肉与青菜,那活泼可爱的模样活脱脱就是六花来到了“大魔领域”。


 “哎呀,原来哥哥在等人家呢,六花这就去做晚餐,马灯已然挂好啦!”


 院门缓缓开启,六花如往常般嬉皮笑脸的跑了进来。她先是向布姆扮了个鬼脸,适才挂好马灯,又一溜烟冲进了厨房。


 “怎么样?这是人家今天站了两个小时才偷学回来的,味道是不是很可口,哥哥喜不喜欢?”


 一盆香气四溢的肉羹摆到布姆眼前,并且肉羹表面还飘着许多肉桂粉。布姆笑着点了点头,随即不再迟疑,风卷残云的吃了起来。


 是夜,布姆习惯性的翻看着一本古卷,而六花则用熊皮毯子将自己包裹,时而咯咯直笑,时而又将零食扔给布姆。


 布姆对此没有任何责怪,只见他将那些零食塞进嘴里,一脸满足的向六花连连点头。


 一天、两个月、三年,亦或者永恒。时间概念彻底沦陷,布姆觉得生活就应该一直如此下去,直到自己与六花结伴共赴英灵殿。


 但他却并不知晓,自己每天都在“遗忘”,遗忘掉自己最珍视的回忆。生命轨迹宛如一条被惊吓了的蚯蚓,快速从地精族锈水平原缩回到兽人族乌顿城、矮人族的黑晶堡、海盗湾的红树林、人鱼族盘踞的卡律布狄斯旋涡。


 布姆最终忘记了那个耿直的食人魔族族长、忘记了兵戟城的硝烟、忘记了纯血精灵女王的示好、忘


 记了暗精灵女王的威胁。


 冻土大陆的冰霜快速融化,再无那道背着妹妹举步维艰的身影。西塞公国的某个无名小山再无白狼群,“白糖糕大家族”歌词模糊不清,大剑师阿奎罗的狠厉消逝在岁月静好中。


 这是一本最初级的魔法书籍,其内记录着的东西,估计也就只有魔法学徒才会认真揣摩。


 然而布姆的“退化”似乎并没有结束的打算,似乎布姆早已忘记了自己前往“大魔领域”的目标,或者说他


 已然忘记了自己是个魔导士,而非二十多年前的普通人。


 “龙...龙晶?这是远胜于上品魔晶的东西,自然价格高得离谱。”


 “只不过...只不过我怎么觉得‘龙晶’二字有些熟悉呢,似乎我也曾经使用过。”


 布姆叹了口气,随即轻声说道。他这段时间感觉很不好,因为许多先前早已烂熟于心的知识被遗忘,并且更是多出了无数“杂念”。


 “应该是我天生资质拙劣,适才出现了这种错觉。”


 “哎,什么时候才能成为初阶魔法师呢?不会这辈子自己就止步于学徒阶段吧?那可还真是太令人无法接受了。”


 布姆说罢甩了甩愈发沉重的脑袋,随即钻进兽皮毯子中打算休息片刻。午后的阳光暖烘烘的,布姆嘴角勾起一抹微笑,似乎想到只要再过几个小时,六花那个野丫头便会回家做饭。


 他喜欢这样的生活,喜欢自己每天都有时间去苦恼,喜欢自己每天为六花而提心吊胆,更喜欢那束窄小但却又温暖的阳光。


 昏昏沉沉间,布姆进入了梦想,只不过他所梦到的却是三个陌生人,一个独眼卷发、一个盯着大光头、一个瞳孔呈现出殷红之色。


 不知何时,黑木法杖犹自飘到了半空中,只见其开始泛起刺眼的白芒,而那些白芒赫然全部钻入到了布姆的梦境中。


 嗡!又是一声响起,黑木法杖内所储存的最后一丝空间系魔力消耗殆尽,“不甘”的落到了布姆身旁。


 然而正是它的这种行为,使布姆梦境中的三个“陌生人”的轮廓愈发清晰。无数记忆掀起惊涛骇浪,二十多年的种种场景宛如猛然惊醒的野兽,开始不断在布姆脑海中咆哮。


 筆趣庫


 “是你唤醒了我的记忆么?没想到最后守护在身边的并非是那张羊皮卷,而是你这个老朋友。”


 两个小时后,布姆幽幽转醒,而他待黑木法杖将储存的魔力宣泄一空后,也恢复了自己的神识。


 布姆想起了自己为何身处此地,想起了六花与三位同伴,也想起了自己还有不得不去做的事情。


 “头发乌黑、身着灰麻兜帽、每天挎着小竹篮外出瞎转悠、肉羹的味道与二十年前一模一样。”


 “没想到‘大魔法阵’这回竟如此歹毒,我自问无惧任何苦难,但唯独六花那个小丫头却是我最大的软肋。”


 “那既然如此的话,我就索性再享受享受自己曾经的生活。我倒要瞧瞧,这‘大魔领域’还能搞出什么幺蛾子,不会从前的每件事情都再来一次吧。”


 布姆清醒后斜靠在二楼窗户旁,他努力将视线投向更远处,只不过除了熟悉的建筑外,再无任何活物。


 布姆对自己迷失心智十分震惊,身为魔法师,他也远比普通人来得精神坚韧,并且还是提早防备的情况下。


 只不过他在思索了片刻后,却绝对暂时不采取任何行动。这一方面是出于私心,希望能有六花相伴左右,即便对方只是一个幻象。另一方面,布姆则是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,也好决定接下来的行动。


 时间一天天过去,在这段日子里,布姆每天都按部就班的修炼,修炼那些最基础的魔力运用技巧。只不过每天待六花外出后,他却一点点将空间系魔力灌输进黑木法杖中,力求让自己调整到最佳状态。


 “起来啦,太阳都要晒屁股啦!”伴随着一阵铁铲敲击平底锅的响动,六花一脚踹开二楼房间门,将布姆强行从睡梦中唤醒。


 只见小丫头身上沾满了调味料,小脸红扑扑的甚是可爱。六花说罢一把拉开了窗帘,一缕刺眼的阳光便瞬间落到布姆身上。


 “今天怎么这么早,你不会又有什么鬼主意吧?”布姆睡眼惺忪的坐了起来,随即打着哈欠问道。


 布姆昨夜睡得很晚,但却终于将黑木法杖先前所失去的魔力补满。适才他此刻显得有些疲惫,或者说是精


 神力消耗过多的后遗症。


 “听说咱们隔壁搬进了新住户,只不过两个大男人怎么会住到一起咧?好奇怪呦!”六花见布姆起床,先是整理好床铺,适才无所谓的答道。


 “哦...嗯?新搬来两个男子?是不是一个身材魁梧壮硕,而另一个则是消瘦的老头?”布姆闻言一愣,随即无数记忆碎片快速拼凑成了一副血与火的绘卷。


 六花十分诧异的点了点头,但却也只当是布姆昨晚瞧见了什么,并未在意。然而今天布姆却似乎有些心不在焉,非但吃得很少,最终甚至长叹一声。


 “六花,今天你就别出去瞎转悠了,就在家里陪着哥哥好么?”布姆虽说明知对方不过幻象,但却还是柔声劝道。


 只不过一向任性妄为的小丫头今天却显得十分乖巧,既没有询问布姆为何如此,也没有再出去胡闹。


 “知道么,曾经有对兄妹也如咱们俩这般相依为命,哥哥是个不成器的职业者,每天除了将时间浪费到修炼之上,再无事可做。”


 “可爱的妹妹自然承担起了所有琐事,从一日三餐到洗衣叠被,从清扫整理到外出采购。”


 “兄妹俩本打算就那样生活下去,然而在某天深夜,他们所处的区域被铁骑荡平,若非幸运,绝没可能逃出生天。”


 布姆随手翻开一本书,似乎正念着里面的内容。只不过那本书却是介绍各系魔力属性的,根本就不是什么故事书。


 布姆所说的“故事”为他与六花的亲身经历,那是在二十年前的雨夜,雄狮费尔南多因四皇子迈达斯遇刺而暴怒,那夜王城铁骑荡平了黑市,苍穹被各系魔力映照得宛如白昼,一道道斗气斩无情的洞穿了心脏。


 陋角巷、萨满膏药、子母面具、银翎射手。那段时间里,布姆拥有了奇妙屋,第一次品尝雪蟹,自创“十二宫连弹”。


 可那平静的生活却被奥古王一句话化为乌有,而后他带着六花重返贫民区,没多久后又遭遇到了“魔婴事件”。


 再之后,布姆身负重伤,选择暂时蜗居次元空间中恢复,而六花则离开了奥古王城,踏入垃圾场。


 神迹平原、那个有瀑布


 的密林,再到那满地龙葵的西塞公国金戟平原。回忆就此打住,布姆的故事也宣告结束。


 “那后来呢?后来那对兄妹的日子过得怎么样?”六花张大了嘴巴,一脸关切的问道。


 只不过她这句话换来的,并非是故事的下半部分,而是一声长长的叹息。布姆眼中充满了不舍与复杂,那些早已准备好话在嘴里打转,可却没有吐出半个标点符号。


 “后来么,后来他们决定游历整个世界,虽然过程中难免苦难与挫折,但同时也收获了三位同伴,三位可以托付性命的同伴。”


 “


 六花,这个故事并没有结局,或者说那对兄妹的旅程还尚未结束。”


 “那个妹妹也有如同六花这般的乌黑长发,至少曾经拥有过。”


 布姆一边给六花梳头,一边再次开口说道。他忽然觉得自己现在有些可笑,竟因一个幻想而心绪不宁。


 时间一分一秒流逝,夕阳耗尽了最后一抹橘红色,整个奥古王城被夜幕吞噬。布姆与六花始终窝在房间里,小丫头吃着零食,仿佛没有任何异状。然而布姆却平静的将目光投向窗外,似乎正等待着什么。


 一声刺耳的斗气斩撕裂了夜空,随即五颜六色的魔法弹凭空出现,似乎打算将整个黑市肃清。


 “哥...哥哥,这是怎么回事?咱们快点逃跑吧!”六花见状猛然站了起来,随即一脸焦急的催促着布姆快些离去,宛如而是多年前那般。


 “是啊,按理说咱们应该马上离开黑市,逃得越远越好。”


 “只不过...这回我却打算换种方式,瞧瞧命运岔口的第二条路究竟会通向何方!”


 布姆闻言摇了摇头,随即黑木法杖瞬间漂浮到半空中,空间系防御法阵的咒文咏诵声幽幽响起。


 他很高兴“大魔领域”如此作派,但却没打算被对方牵着鼻子走,而是选择了另一条生命轨迹。


 只不过身后的“六花”却眼中闪过一丝差异,那充满幽怨的目光锁定着布姆,似乎对布姆这个决定极不满意。


 “很意外么?那么接下来的事情你又该如何回应呢?”布姆待施展出防御法阵后,扭头笑着望向了“六花”。


 斗气光芒在黑市里肆虐开来,覆满苔藓的老旧墙壁纷纷碎裂,在月光下暴露无余。魔法弹密密麻麻的从天而降,所落之处狼藉一片,虽没有任何目标,可却足以将一切毁灭。


 “也不知道塔塔(奥古王城黑市曾经的地下主人)现在是死是活,似乎听六花说过,他好像开了间商铺,就在秘法集市旁边。”


 “陋角巷里的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还真是可惜了,若是当年能捡拾一些,估计后面的日子也不至于那么煎熬。”


 “对了,隔壁的邻居到底是谁呢?估计定与奥古王费尔南多有关,否则黑市不至于被对方如此敌视。”


 布姆一边维系着防御法阵,一边如此想着。二十多年前的那场黑市浩劫再次降临,只不过布姆这回没有选择拉着六花逃命,而是以魔导士身份守护起了这方小院。


 将目光投向窗外,知道今时今日布姆才感到了王城铁骑的残忍无情,亦或者说是奥古王费尔南多的决然。


 攻击是从外由内的,这便是没打算让任何黑市中人逃离的手段,虽然看似简单至极,可施展起来则需要一支纪律严明的铁骑施行。


 而布姆所处的院子位于黑市深处,适才他还有闲工夫去胡思乱想,去矫正自己曾经的记忆。


 “只不过幻象始终都是幻象,我的六花此刻正在现世中焦急等待,我的三位同伴也定然草木皆兵。”


 “来吧!让我瞧瞧‘大魔领域’还有什么手段,否则就算此次进阶失败,我也再不屑踏入奥古王城!”


 布姆想明白了关键所在,随即竟没来由的暴呵一声。只见二楼房间的所有窗户瞬间粉碎,大股大股的空间系魔力便宛如无形之兽般冲天而起,随即冰冷的凝视着那些从天而降的魔法弹。


 火球术、水弹术、风刃术、地刺术。第一轮攻击降临,然而在如今布姆眼中,这种东西就算再多也无法攻破自己的防御结界。职业者的等级观念并非是单纯的鄙视链,这其内还蕴含着无法逾越的鸿沟,正如身为魔导士的布姆,根本不在乎眼前这些低阶法术的狂轰滥炸。


 连环火矢、水蛇束缚、风鸟、召唤巨石。第二轮攻击接踵而至,布姆这回没再嬉皮笑脸,


 而是直接握住了黑木法杖。空间系魔力在体内沸腾,随即防御法阵爆发出一阵阵刺眼的光芒,任凭无数高阶法术肆无忌惮的向自己宣泄。


 巨型炸弹、冰之枷锁、烟雾障壁、雷鸟乱舞、召唤傀儡、神志绞杀、魔力虹吸、淬毒藤蔓、锈蚀酸雾、狸藻囚笼。第三轮攻击赫然全部都是变异魔力操控者的招式,并且水平也已然达到了高阶顶峰。


 而正所谓“蚁多咬死象”,因此布姆如今身为魔导士,也无法长时间抵御无数高阶顶峰职业者的攻击。更何况这些法术还都是由变异魔力凝聚成的,而所谓“变异魔力”的最直白体现,自然是破坏力惊人。


 神圣之火、雷蛇守卫、振奋图腾(攻击)、召唤虫群,甚至其中还夹杂着龙语的低声呢喃。第四轮攻击已然达到了与布姆相同的魔导士级别,并且还不再是先前那般杂乱无序,竟仿佛排排巨浪般前仆后继。


 一口鲜血喷出,染红了布姆面前的兽皮毯子。一颗龙晶直接被他双手掌心内的花瓣魔纹吸收殆尽,然而布姆却依旧无法抵御这第四轮攻势,眼看着那朵维系防御法阵运转的巨型花瓣开始凋谢。


 “六花,无论你是有血有肉的存在,亦或者环境,我身份兄长,也定要护你周全!这是我对你唯一的承诺,也是我的底线!”


 “原来如此,原来是这样!没想到我布姆也有扬眉吐气的一天,没想到我一个流浪法师,竟然也有机会去窥探那巅峰之境!”


 “暴戾的巨猿咆哮不断,濒死的战象嘶吼连连,吾愿灾祸烟消云散,救赎、遮挽,笼罩吧,庇护法阵!”


 布姆先是感觉整个人就仿佛被丢入到了海洋中,那冰冰凉凉的海水洗刷掉所有污秽,似乎夜空愈发深蓝,星辰愈发耀眼。


 随即他脑海中又凭空浮现出了六花的轮廓,而这道轮廓却又碎裂成了新的空间系咒文。


 如果说“防御法阵”是空间系魔法师的第一个保命手段,那“庇护法阵”就可以说是巅峰之下的最强防御术。只要布姆将其修炼到极致,只要布姆手中还有魔晶,那可以说除了巅峰强者与远古凶兽之外,再没谁能伤及他分毫。


 只见布姆对窗外的混乱场


 面充耳不闻,他先是坦言自己身后的“六花”就算是个幻象,也会全力守护。


 也正是因为他的这份执拗,使其最终领悟到了新的空间系法术。那是一朵宛如碧洋般的巨型花瓣法阵,丝丝魔力不急不躁的宣泄而出,那交织而成的魔力护罩包裹了整个小院。


 随着攻势越来越凶猛,庇护法阵表面竟然泛起了一圈圈涟漪。但除此之外,这些攻势便再无法带给布姆任何伤害。


 只不过这是布姆第一次施展“庇护法阵”,而他目前尚未彻底进阶成功,因此越阶而为自然显得异常辛苦。


 “我绝对不会再让自己所珍视的东西消亡,无论这个小院,亦或者六花!”


 “除非捏碎所有魔晶、消耗掉体内的全部魔力!否则还是幻化出巅峰强者吧,那样才能让我沦为失败者!”


 布姆咆哮着第三次捏碎龙晶,并且失心疯发作,整个人宛如来自炼狱深渊的恶魔,狰狞且丧心病狂。


 黑木法杖嗡鸣不断,似乎是在责怪主人的鲁莽行为,可却还是恪守本分,不断引导着空间系魔力涌向天空里的魔纹花瓣。


 时间一分一秒流逝,布姆这边正努力抵御着来自“大魔领域”的攻击,而其身后的六花,则始终呆愣愣的站在原地,既没有出手相助的意思,也没有转身离去。


 只见“六花”疑惑的歪着小脑袋,似乎根本不能理解布姆的这种做法。在她的潜意识里,对方应该拉着自己逃离黑市,而唯有那样,自己的使命才算完成。


 “你始终并非六花,自然无法理解我此刻的心情。”


 “若换成是那个疯丫头,估计早就冲出去拼命了,绝没冷眼旁观的可能。”


 布姆虽然没有回头,可却还是能感知到对方的存在。只不过他却不会对一个幻想过多苛责,因为对方根本就无法理解自己誓死守护小院的理由。


 这是一种空灵的错觉,仿佛自己早就抽身事外,正好似围观者般欣赏一场好戏。而唯有体内魔力的快速流失,方能将布姆拉回到“现实中”,至少避免了再次失去什么记忆。


 第四轮攻势戛然而止,除了那被布姆弄坏的玻璃窗外,似乎黑市不过一片废墟,而这个废墟早已存在了千百年。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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