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56章 淤泥中的藤椅

 “阳光因众神的怜悯而散落世间，大地因众神的仁慈而孕育出谷物，雨水因众神的叹息而供养着鱼虾，寒风因众神的愤怒而在黑夜中呼啸！”


 “赞美众神，赞美无所不能之神！是他们赐予吾等生命，是他们包容了一切诟病，也是他们默默原谅了无数恶行！”


 “浑浑噩噩的海盗之子们，你们的粮食源自霍沃斯城，你们的金币源自卡迪安城，你们的兵刃源自蜂巢城，你们的一切皆源自沙耶鲁公国！”


 “学会感激、学会警醒、学会心存歉意、学会向恩人祷告！海盗湾终将投入沙耶鲁之怀抱，那象征着死亡的骷髅旗帜也会被山蝎取代！”


 “让我们驻足片刻，让我们向众神、向厄尔巴大公祈祷！黑雨夜已经过去，阳光温暖了整个奥古大陆，也必能让海盗湾感动！”


 阿雷路亚，吟游诗人，沙耶鲁公国驻使。他在这海盗湾内可以说无人不知、无人不晓。只因其每天都会来上这么一出，在公共场合大肆宣扬众神遗志，并且煽动海盗湾归顺沙耶鲁公国。


 虽然所有人都对此极其不满，但阿雷路亚背后可是沙耶鲁皇室，因此就算海盗湾之主伊萨克都不愿随便招惹。在这样的默许之下，阿雷路亚适才每天喋喋不休，虽然收效甚微，可却也在无形中影响着海盗湾内的孩童。


 只要称赞一句众神，或者沙耶鲁公国，孩童们就能收获几颗糖果，甚至是一小杯热牛奶。而这些海盗湾下一代却并不知道，正是因为今天的贪嘴，未来海盗湾彻底成为了历史的尘埃，那骷髅旗帜也最终沉入了海底。


 “啧啧啧，今天咱们的阿雷路亚大人似乎格外卖力呢，若不是遇到了什么美事，亦或者又有谁暗中归顺了沙耶鲁公国？”


 年轻女子躺在藤椅中，虽然四周泥泞不堪，但却十分享受。产自金色平原的干奶酪香气四溢，一柄生锈的弯刀则始终不离左右。


 克里斯蒂娜，红树林驻守，对伊萨克忠心不二。其虽不过高阶战士，但却素以“无畏死亡”而著称。只因她的战技不讲求战胜敌人，而是中以命搏命般的胡搅蛮缠。


 克里斯蒂娜一边说着，一边笑着向阿雷路亚挥了挥手。对于这个来自沙耶鲁公国的吟游诗人，她的态度既有些愤慨，又有些气恼，但更多的却是种无奈。


 作为伊萨克少有的心腹，克里斯蒂娜知晓海盗湾目前的处境，更明白若非沙耶鲁公国暗中相助，海盗湾估计早已被其他公国攻陷。


 因此她每天所能做的，不过是从旁监视对方的一举一动，只要阿雷路亚的言行尚未突破底线，那她自然也不会去阻拦。


 “大人，此子太古嚣张，这里是海盗湾，而并非什么沙耶鲁公国！请恕属下再难忍受，想必兄弟们也不会再去忍受！”


 “今天我就要亲手撕烂那阿雷路亚的臭嘴，将其口中的众神与沙耶鲁大公归于无形！只有如此行事，方能彰显咱们海盗湾的胆魄！”


 阿尔马克，中阶骑士，克里斯蒂娜的副官。只见其闻言怒目圆瞪，随即流露出一副愤慨至极的表情，打算直接斩杀正喋喋不休的阿雷路亚。


 一种海盗湾铁骑见有人带头，也愈发显得躁动不安。他们每个人都曾是独霸一方的大海盗，虽然最终归顺于伊萨克，但又岂能被一个吟游诗人如此羞辱。


 弯刀、长剑、铁锤、利矛。武器纷纷出鞘，寒芒与阳光交织重叠，但最终却全部指向了阿雷路亚所处的地方。


 他们只待克里斯蒂娜一声令下，便要刺穿那沙耶鲁公国的走狗。然而空气中除了咕咚咕咚的烈酒入喉声之外，却再无任何回应。


 “阿尔马克，你现在这种言论又与阿雷路亚有何区别呢？不过都是鼓动一部分人与海盗湾作对罢了。只不过对方是直言沙耶鲁公国之强大，而你却为暗中窜动怂恿。”


 “沙耶鲁公国虽然可恨，虽然始终都企图吞并海盗湾，借此与矮人族建立起更深的贸易往来。”


 “可这也算情理之中的事情，因为世界本就以强者为尊，本就是强者手里的玩物。但即便如此，也并非谁都能染指的！”


 “原本我对你寄予厚望，甚至希望你最终能取代我守护海盗湾。但令人失望的是，我前些日知晓了某些事情，某些关于你真实身份的事情。”


 克里斯蒂娜依旧躺在藤椅中，依旧一边吃着干奶酪，一边饮着麦酒。只不过此话一出，在场的所有海盗湾铁骑皆面露错愕之色，那些武器也缓缓放了下去。


 “不必再狡辩了，你的一切底细皆早已被伊萨克大人知晓。待踏入英灵殿之前，你可以说出一个愿望，只不过我估计会选择忘记。”


 克里斯蒂娜缓缓放下酒杯，那双美眸复杂的盯向了阿尔马克。陷入淤泥中的生锈弯刀猛然爆发出斗气光芒，阿尔马克的表情最终定格在错愕与震惊里，随即缓缓瘫软于地。


 鲜血与泥土混合到一起，那些惊呼声宛如再向阿尔马克别离。又是一朵野花绽放，又是一道魂魄消散于无形。


 “阿尔马克，我可以容忍你向沙耶鲁驻使大放厥词，因为我也并不喜欢那个家伙。我可以容忍你每天放飞云雀，从未将其拦截，探寻那些密函里的文字。”


 “但我却拒绝不能容忍你离间海盗湾与沙耶鲁公国的关系，而那却又是身为千流岛奸细的你，始终期盼的东西！”


 “你的遗骨将埋葬在红树林，你的一切也将止步于此。愿我们的友谊也因此而宣告终结，愿你能感悟海盗之志！”


 克里斯蒂娜似乎在喃喃自语，又像是说与一众海盗湾铁骑听。死亡气息缓缓飘散，喧闹与麦酒味道再次来袭。


 这便是海盗湾，只会为生者卖力表演，而不会对任何死者惋惜。死亡皆有源头，而那些事情唯有当事人才会在意。


 淤泥中混合着麦酒与干奶酪碎屑，藤椅依旧不时咯吱作响，克里斯蒂娜也依旧微眯着双阳盯着阿雷路亚。


 阿尔马克的尸体此刻正向红树林外移动，最终他将会置身于寒戟海中，以海盗的方式前往英灵殿。


 夕阳将海滩染成了橘红色，温度快速下降，一方木筏独自飘向了远方。没有送行的友人，没有泪水相伴，也没有任何挽留或憎恨。木筏随着洋流消失不见，而观其行进方向，竟是沙耶鲁公国的附庸地，那名为千流岛的故乡。 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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